青山将将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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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曦瑶]祝君好

写的很急很赶……有什么错误请指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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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start——



“蓝曦臣…蓝曦臣?”

恍惚中有人在身边低呼,然后那个声音焦急起来,声音的主人大力拉着他的肩膀摇晃。他被晃得头晕,忙一边坐起来,一手推开他。

映目一张又哭又笑的脸,清秀,眉心一点红红的朱砂。他几乎是飞快的去抓那个从脑内一闪而过的名字,落空。

于是只好歉意的笑笑:“不好意思,我好像不认识你了,你是谁?我是……”

他随即发现他想不起自己的名字,心里一窒,脸色也低落下来。

不知道自己是谁,这种事……真是。


对方抹掉眼泪,努力扯了个大大的微笑,说到:“你是蓝曦臣,你不记得啦?”


“啊,对,我是蓝曦臣。”这个名字很熟悉,听到的一刻,心里的一部分像蒙尘的镜子被人轻轻擦拂,他点点头,继续问:“那你呢?你是?”


金光瑶摆了摆手:“你还真是礼貌,到了哪都不忘礼数。”


他刻意回避了身份的问题,似乎不愿意他多问。蓝曦臣多年来的素养让他跳过这个问题,但心底还是止不住想知道。他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,金光瑶不自在的闪躲了一下。

于是蓝曦臣没有多问,只诚恳道:“多谢你,不过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,除了名字之外,什么都想不起来。”


他揉揉额角,眉头微皱。对方见状立即紧张起来,接着信誓旦旦道:“我在,你肯定会想起来的。”


“嗯,我相信你。”蓝曦臣笑着说。


“你相信我……”金光瑶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,低下头笑了,笑意里却藏了一份化不开的苦。



少年宽大的衣袍迎风飞舞,金黄为底,间或染上一点红,长发散开时衬着碧蓝的天幕回过头来对他笑。蓝曦臣走在他身后,跟着他走过潺潺的溪水,看他赤足踩在一块石头上,疼的呲牙咧嘴的蹦到另一块上,不知是更加粗粝还是有些脚滑,他的脸更苦了,泄气般两脚踩到水里,溪水哗啦啦流过去,透明的覆盖在他脚面上,又飞快被下一拨冲走,他又颇有些得趣地抬起脚来踩水玩。

明明每个人小时候都会做的事,明明是每个人小时候都做烦了的事,偏生他做起来津津有味,好像第一次踩水,第一次被石头硌了脚似的。

蓝曦臣看的好笑,忍不住道:“溪水凉,莫感了风寒。”

于是少年乖乖跳上岸穿鞋,一边穿一边仰头问他:“你当真什么也不记得了?”


于是蓝曦臣也低头看他:“我该记得什么?”


“你该记得的东西有很多啊,你看那里。”少年手一指,远处上山的路上有一对璧人,一个一身墨衣坐在一头驴上,却依然姿态潇洒,一个素衣飘飘,长身玉立好似谪仙。

“那是蓝忘机,你的弟弟,有点远,也许你看不见他的脸,不过和你长的很像。”他先指指那个素白的。

“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吗?”蓝曦臣问道,不由回身朝溪水中看了一眼,溪水流的急,他仔细瞧了半天也只得一个模糊的影子,便道,“不看了,我记住了。蓝忘机,我的弟弟,与我长得一模一样。”


金光瑶看着望进溪水里的蓝曦臣,在背后细细描摹了一遍他的背影,在人回身时急急收回手,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朝他挑挑眉。

“也就七八分像吧,他眼睛颜色浅,看起来不及你温柔。”


“不及我……温柔?”蓝曦臣喃喃道,在心里慎重记下,“那刚刚一身玄衣的是?”


“他叫魏无羡,人称夷陵老祖,很聪明也很厉害,为人坦荡却有一副侠义心肠。”金光瑶道。


“忘机和他……?”


果真对自己家的弟弟极度了解啊,金光瑶点点头:“就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

蓝曦臣有些窘迫,看样子是闪过了一些有趣的画面,金光瑶看他脸色红了一红,没忍住嘴角的微笑。他接着道:“那边骂骂咧咧的是金家的新任家主金凌,旁边好言相劝的是蓝思追,再旁边那个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的是蓝景仪。”

蓝曦臣看过去,飒飒的枫林下,红叶落满地。金凌正大声叫着什么,揪着蓝思追的衣服却没怎么使力气,脸色被枫叶映得红红的,旁边清朗的少年笑的眼睛弯弯,伸手摘掉落在他发上的红叶。蓝景仪站的有些远,一把剑百无聊赖的戳着地上的红叶哗啦哗啦响,时不时捂着眼睛站的更远些。


比那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好些,这三个孩子距离蓝曦臣更近些,他仔细观察了每个人的特征,然后一一记下来。


金光瑶接着给他指了一个吹胡子瞪眼的男人,虽然年纪尚轻,但气度和山羊胡却平添一股威严的古板。“那是蓝启仁,你的叔父。”

接着是一个红衣的男子,粗犷但正气凛然,正在围成的院子里舞刀,落到实处杀气腾腾,蓝曦臣仿佛能听到大刀扬起时破空的风声。

金光瑶认认真真的介绍说:“这是你的结拜大哥,聂明玦。”


“那个呢?”蓝曦臣目光落在院墙外面偷偷看聂明玦练功的少年。

“那个是怀桑,聂怀桑。”金光瑶还是认认真真介绍,但声音有些倦怠。

蓝曦臣立即转头:“你乏了?是不是我今天问的太多了?一一要你介绍,还要劳烦你陪着我东走西逛。”他转头时恍然瞥到一个着金衣的人,但此时他更担心面前少年的情绪,想着来日再问,便将刚刚那一幕抛到了脑后。


他牵着金光瑶的手慢慢往回走。今天知道了好多人,但只是那几个简单词汇和身影能留在脑海,和他们的过往,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。但他自然的接受了,好像全凭着他对眼前这个少年的无端信任。

他不会害我,不会骗我,不会弃我而去。

无端的,他很肯定的想。



第二天,金光瑶指着山水之间一条云深雾绕的路说,这通向你的云深不知处,曾遇火,后重建,建成如故,“甚好。”他说完兀自加了一句评语。

蓝曦臣微微眯起眼睛,似要看到那深处的亭台楼阁,烟水相生,可入目仍旧是被云气盖着的石阶路。金光瑶见他神色,颇为不忍地补充道:“那里甚好,你不必担忧。”


“那就好。”蓝曦臣淡淡道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
他接着指向了碧天莲叶的云梦莲花坞,讲到云梦江宗主时还笑了一下:“他人很好,很看重兄弟情谊,也是个很合格的宗主。”他转过头道,“对了,你也是个很合格的宗主,云深不知处很好,真的很好。”

“那你呢?”蓝曦臣随口一问。

金光瑶有一瞬的愣怔,继而摇摇头略带责怪道:“怎么又打听起我来了?”


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宗主。他在心里答。上一代因我而死,下一代因我颇受孤立,脾性尚未成熟,行事亦仍显莽撞,而我也不负责任的先撒手了,害得金家衰落至此,聂家又因我的事平地而起。


曾对金麟台充满希冀,也曾以自己聪明才智壮大金家,位至仙督,到头来都是空谈。

因我而起,因我而空,是故我原是个没资格的。


回头是金麟台的九百九十九级长阶,上通一个华丽殿堂,却是刺目到叫金光瑶睁不开眼,他不由自主踏前了一步,金麟台便往后移了几丈,他放弃挣扎,退回蓝曦臣身边,道:“看呐,这是金麟台,金凌的地方。”

他目间似有痴色,亦有痛色。


第三日时,蓝曦臣忽地头痛起来,金光瑶急的忙前忙后,又是冷敷又是按压,使尽浑身解数,可是什么用都没有。蓝曦臣依旧按着额头,眉头紧皱。金光瑶急的不知如何是好,他看着蓝曦臣一点一点挪下塌,却因为体力不支一下跪倒在地上,他心疼的红了眼一把抱住蓝曦臣,死死按在自己怀里,眼泪一颗颗砸在他后背上。

蓝曦臣明明痛极,却依旧安抚似的拍拍金光瑶的后背:“没事,我没事。”

金光瑶越搂越紧,浑身颤抖,哑声道:“蓝曦臣…你不许死!”

“不会的,不会的。”他想伸手揉揉金光瑶的头发,但毫无办法。


忽然之间,金光瑶觉得怀中的身体挣了一下,他愕然地捧起蓝曦臣的脸细细查看,却对上一双深色的,无比平静的眸子。

蓝曦臣道:“我想起思追了。”


他想起来了!

金光瑶浑身一抖,立刻想要逃开去,理智强迫他停下来,眼泪还挂在脸上,他笑着说:“那就好那就好……”


“可是…你是谁!”蓝曦臣忽然大力攥住他的肩膀,他紧紧盯住他,声音里急切又有些痛楚,“为我哭,为我笑,可我都想不起你是谁,我…我是个混蛋。”

金光瑶愣怔了一会,他温柔的凑上去,心里道蓝曦臣你是最混蛋,嘴上却说,

“你不是混蛋,你是天下最好的人,真的。”


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,蓝曦臣记起的东西越来越多,唯独少了金光瑶的部分。他甚至时常同金光瑶一起聊聊忘机和魏婴的事,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样寻常。但随着蓝曦臣记忆渐渐恢复,这个荒诞的世界也在慢慢崩塌。本是广阔无间任我行的天地,此时却已经缩得只剩下一方院子和一间屋子。他二人呆在屋子里。金光瑶道:“怕是你要回去了。”


他话音未落,地面剧烈的震动起来。金光瑶急忙起身跑到门外查看。他一身金黄,衣昧飘飘,微红的点缀随着大风浮动,他站在院内,长发散开,一如初见。


蓝曦臣也起身来到屋外,极目一片壮丽景色,院外所有金光瑶说过的景致一点点搭建起来,石头与藤蔓相缠而上,金碧和翠玉齐点檐牙。云深不知处,莲花坞,金麟台……这些平日里毫不相融的景色,此时和谐而诡异的分布在院落四周,原来的碧蓝天幕甚至被高耸入云的金麟台劈成两半,其中一半歪歪斜斜支撑不住,终于掉下来,像块软布似的改在云深不知处上,旋即如气雾散在空中,而云深不知处依旧云雾缭绕,丝毫未受影响。此时整个天幕开始疯狂旋转,他二人看着日生月落,日升月落,后来西方金乌尚未落下,东边玉蟾业已升起,转眼间圆盘已到西方,东边又射来刺目的阳光。

金光瑶叹了口气:“说走就走也真是不留情面。”


在天幕的极速运动下,金麟台首先开始片片剥落,紧接着是云深不知处,再是莲花坞。

蓝曦臣转头看向金光瑶,他眼里是日升月落,是整个世界,唯独没有他。

他问道:“你是谁。”


金光瑶转过头来看蓝曦臣,笑容竟是前所未有的明亮耀目。

“这已经不重要了,你走吧。”

那三座倒塌完毕后,碎片慢慢聚起来,在院子门口铺成一条看不到头的路,尽头是隐隐的亮光。


“你和我说,聂明玦是我结拜大哥,我和他理当不是二人结拜的,否则你只会说他是我结拜兄弟。”

“金凌和思追年纪差不多大,你却说他是金家新一任家主,那么上一任呢。”

“你说云深不知处建成仍如旧,你说云深不知处甚好,倘若你与我只是不重要的人,不相干的人,你怎么会这么了解云深不知处……这么的,了解我。”


蓝曦臣问的不甘,他深深看着金光瑶,眼里已有泪水。


“你为我哭,为我笑,为了让我记起自己是谁做了那么多努力,可是我记不起你的名字,记不起你是谁,为什么……你不让我知道,你在恨我吗?”蓝曦臣朝着金光瑶伸出手,“我们一起回去,好吗。”


他的手微微颤抖。


金光瑶已是笑的难看,脸上也有泪痕。

他后退了一步,朝着蓝曦臣摇摇头。


“我回不去了,你快走吧,沿着这条路走,永远都不要回来,永远都不要回头看。”


蓝曦臣依然固执的朝他伸着手。


金光瑶忽然笑的温柔:“我盼着你记起我,又盼着你永远不要记起我,本来以为没机会再见你一面了,现在也算心愿已了,你再不走,可白白浪费我这几天的努力了。”

他在蓝曦臣伸出的手臂上亲昵地拍了一拍,声音也是无尽的温柔:“快走吧。”


蓝曦臣深深深深地看了他一会,终于走上了那条碎片聚成的道路。他向着路的尽头追去,身后是轰然倒塌的巨响,他没有回头去看,而是加快了速度。


我不能辜负他。

我不能辜负他。

阿瑶,我不能辜负你。


脑中忽然炸起一个名字,伴随的是蓝曦臣掉下的眼泪。



蓝曦臣昏昏沉沉地从榻上醒来时,周围围了一圈人。

魏无羡率先叫起来:“大哥你终于醒了!担心死蓝湛了!”


蓝曦臣露出一个虚弱的笑,问道:“阿瑶呢,怎么不在这?”

周围所有人的眼光一下子聚在蓝曦臣身上,好几个欲言又止的。


魏无羡好像不知怎么开口似的酝酿了一会,这才告诉蓝曦臣:“金光瑶十一年前就已经死了,他死后你闭关三年,出关后四处云游夜猎。七天前你着急赶路,被山崩的石头砸到头,当时很危险,救回来后也一直不省人事,我们都很担心……”

他没在说下去。



三日后,泽芜君病愈,至敛芳尊封棺之地驻足良久,恳切间隐有泪下,絮说半日,这才离去。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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